倪学明、谢华,就是乌鲁木齐市两代老测绘人的代表。在他们跨越60载的追忆里,乌鲁木齐的发展脉络,亦可见一斑。
上世纪70年代野外测绘时为仪器打伞
78岁的倪学明时常摆开老照片回忆过去的测绘工作情形
第一代测绘人
脚步丈量,测绘东西南北
78岁的倪学明老人,系新疆和平解放后培养的第一代测绘人才。1953年,他毕业于新疆省第一师范(现新疆教育学院前身)。毕业后,分配进入迪化市(乌鲁木齐旧称)建设局测量队工作,该队于1956年上调至自治区建工局。
“当时,这是全疆唯一承担城市测量任务的测量队。乌鲁木齐百废待兴,我们肩负着艰巨的城市测绘任务。”倪学明望着窗外,慢慢梳理着思绪。“刚工作时,小西门城墙还在。能成为测绘人,我内心特别自豪。因为,解放前在老百姓眼中这是个有技术含量的神秘工作。仪器是瑞士进口的,测量时,由专人扛着,测绘员则坐着马拉轿车,到地方才下轿观测、记录数据。有人就调侃‘老爷观测下轿子’。”
城市规划建设全凭测绘图、地形图,来描绘城市新蓝图。1955年~1956年,倪学明所在的测量队,对全市进行城市测量和工程测量,绘制出1:5000的城市地图。
“这意味着地图上1厘米等于实际50米,需要很高的测绘精度。每到一处,要先找到控制点,拿地形尺测距离。为街道测条带图,需用钢尺测宽度,两人就像拔河,拉得绷直,读三次。回单位后再打算盘计算,手工勾勒等高线。当时工作很严谨,虽是手工测量计算,精准度不比现在用电子的GPS误差小。”
上世纪五六十年代,市内多数地方还未通公交车,更别提郊区了,测绘人全凭两条腿步行。倪学明回忆,当时测绘范围,南起乌拉泊检查站、红雁池,北抵四工,东达东山公墓,西至妖魔山(雅玛里克山),都是步行往返。
“父亲去测绘,时常要步行两三小时,背着近20公斤的仪器,和能装两三公斤水的水鳖子(大水壶)。午餐是冷馍馍,水喝完了就接渠水喝,天黑了才能回到家。有时,测量任务在二工、七道湾等远郊时,还要搭帐篷开伙,一住就是半月一月的,家在眼前也不能回。”在女儿倪妍的印象中,父亲每年3月~10月基本都在户外测量。
由于全疆城市测绘需要,倪学明还被派往地州工作过。1958年,库车发洪水,老城被淹,上级派测量队到库车,为建新城测量地形图。当时正值六七月,一行人坐卡车四天才到库车,一路酷热难耐。落脚处是土院落,距老城三公里,购买生活用品很不便。队员们都是白天测量,晚上点着油灯描图。
1960年,倪学明又回到乌鲁木齐市建设局,被任命为测量队队长。先后参与了北京路、喀什路的前期测绘。1975年,重修河滩公路时,又承担了全长16公里的测量任务。
测绘工作不仅条件艰苦,还是寂寞枯燥的。倪妍说,“其实,父亲是个很感性的人,吹拉弹唱样样在行,用曼达林弹奏《新疆好》最拿手。一回到家,父亲便一边和面,一边和孩子们又唱又跳。”倪学明也一同回想,“同事刘荫楠(《乌鲁木齐掌故》作者,已故)多才多艺,测量之余,喜欢唱京剧、维吾尔语歌,还能用新疆方言改编歌词。野外跟他在一起工作,氛围轻松又热闹。”
[page] “那时,大家工资都不高,出差也没差费。可谁也没想过荣誉什么的,就是踏踏实实干活。城市规划每年都有变化,路改、建桥、房屋拆迁或新建,都必须重测更新地图。我们就是为城市建设服务的。”
第二代测绘人
乐在其中,喜看首府新景象
“远看像逃荒的(穿着破皮大衣),近看像要饭的(扛着三脚木架),走到跟前一看是搞测绘的。”提起过去外界对测绘人的调侃,谢华不由得笑了。59岁的谢华,现为乌鲁木齐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书记、高级工程师。1977年,他从部队测绘系统转业,调入乌鲁木齐市城市规划设计院测绘队,从事测绘工作36载。
作为第二代测绘人,最初工作条件,较之倪学明并无多少改善。
“我们测绘人形容自己是‘鹰眼,兔子腿,骆驼胃’,前两项是说眼神好、腿脚快,有一回我们从大地窝堡到红雁池选点,背着仪器,从早上8点到晚上10点,步行了20多公里。而骆驼胃嘛……”
谢华卖起了关子,“1980年,自治区体委下属的一处场所,要由现幸福花园附近迁至水上乐园,请我们去测绘。午饭时,对方为我和其他三名同事端上两个大盆(直径30公分),包子摞得冒了尖。对方转身去找醋,回来时发现两个盆都见底精光了,惊讶得张大了嘴。”
“其实,测绘人不是天生能吃,而是当时条件太艰苦,吃一顿往往要顶一天,饿出了大胃王。”说到此,谢华几分感慨,“上世纪70年代末,勘测北京路时,现北京路环球大酒店附近还是二工乡菜地。我们渴了就喝农田旁渠水,农民很奇怪,‘这么脏的水你们咋喝啊?’我们循着渠往上一看,原来水是经从粪坑流过来的,是肥地水,恶心了两三天……不过,对于测绘人来说,‘喝错水’是寻常事。”
此外,测绘队员基本是清一色男性,年轻时不好找对象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姑娘一听介绍说是搞测绘的,一般面都不见。社会上流传着“好女不嫁测绘男,一年四季守空房。有朝一日回了房,抱着一堆脏衣服。”
精密的测绘仪器多是进口的,爱护仪器便成了测绘人铁的纪律。夏季,外出测量时,人不打伞,但要给仪器打伞。有一次,谢华背着仪器在前面走,后面一位老同事给他撑着伞。路人见了嘀咕,“真奇怪,老人给年轻人打伞!”冬天,观测仪器时,时常眼皮一下沾到经纬仪或平板仪的目镜上了,不敢硬拔,等几秒钟冰霜化了后,才能把眼皮“拔”下来。每天归队,谢华都要仔细检查仪器,用麂皮擦拭。
谢华对那些老仪器感情颇深,“现在的电子仪器很轻巧,出数据很快,就像‘傻瓜机’。但只能观测800~1000米,而过去进口的光学仪器,需要三四人成一组,但可以测量五六公里,甚至几十公里,精度也很高。现在,很多测量还是要扛老仪器测绘。”
在工作实践中,老测绘人还总结出了不少巧办法。谢华说,老的测绘人可以目测高程,拿铅笔和眼睛一瞄,就能测出三四公里距离。还能骑自行车测距离,在轮圈上做记号,拴根红绳,推车或慢慢骑车。预先测好一圈多少米,数出多少圈,一乘就得出距离了。骑自行车测距,可以节省不少人力。
对近30多年的乌鲁木齐城市变迁,谢华作为参与者,感触颇深。他说,1972年前,乌鲁木齐市区的范围很小,仅限于红山路以南,南门以北。一开春,到处是泥巴路,几乎人人备有胶鞋。
“上世纪80年代初,我参与了修幸福路打通人民路的测绘,90年代又为修南湖路测绘。这座城市发展太快了,城市在西扩北移。过去,西山仅有烧碱厂一个大单位,铁路局片区居住的人到友好购物,还说是进城了。如今,北门要修地铁了,其周边除了八一剧场,仅有环岛东南角一座三层楼是老建筑。城市建设工程,测绘验收一头一尾都是由测绘人完成的。虽然无人知晓,我们生活在其中也乐在其中。”
乐在其中,是一种自甘和不语。这是测绘人的欣慰,亦是胸襟。(王素芬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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